第095章 上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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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5章 上鉤
出發是不可能的, 大哥不敢擅自做決定。但他沒有把姚柒柒的話當玩笑，而是慎重沈思了很久，才帶著荒唐的想法去見上級。
當天駐軍處便召開了緊急會議。
一開始, 會議室內還很和平, 可後來不知怎麽的，這群五大三粗的家夥便擼起袖子, 展開了一番“友好”交流，走出房間的時候一個個面紅耳赤。約莫是吵得很厲害, 能看出大哥的臉色相當低沈。
但一瞅見姚柒柒, 這些人又都露出和氣的表情，像看家裏優秀的小孩。
眾人咬牙：不能和後輩擺黑臉, 家醜不可外揚！
沒過多久, 為首的白胡子老頭率先開口, 對著少女微笑詢問：“孩子，你叫……姚柒柒,對吧？”
他的神態很是慈祥, 就是渾身的腱子肉過於醒目。
少女立刻規矩地行了個軍禮, 乖乖應答。老頭撚著胡子沈默許久, 半晌才道：“關於你想主動當餌這件事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。但我還是想再問你一次，你確定嗎？”
“你還年輕, 未來可期，如果賠了命太不值當。”
少女的個人資料被附在最初的任務證明上，掃描後就能看見。她曾在流浪星長大的過往竟真成了優勢，讓人們願意相信她的能力。可老頭還是不住地想, 她才十七歲，大好年華呀。
姚柒柒柔和了表情, 卻挺直腰背，不假思索地說：“長官，正因為我還年輕，所以我是最合適的人選。”
“我有信心保證自己的安全，也擅長偽裝。跟這群爛人打交道，對我來說並不困難，而且我體型小，化化妝就能假扮女孩，對他們來說是種誘惑。請您相信我！”
擲地有聲，執著不懈。
看出她的堅持，老頭欲言又止，最終不再勸阻。他摘下帽子，非常尊重地對少女微微欠了欠身，而包括大哥在內的身旁幾人也彎下腰，無聲地表達尊敬。
大哥抿了抿唇，片刻後將視線移開。
——他想起了剛剛會議室內的爭吵。
會議中，在他的意見被提出後，人們議論紛紛。先是不認可，再是慢慢琢磨出可行性，於是辯論起來。但場面並不算友好。有人黑著臉沈思，有人躊躇不決，還有人大發雷霆：
“餵！我們就這麽沒用，要靠孩子來解決問題嗎？！她都沒成年，你們瘋了！”
“拜托，別這樣。諾曼，她並不弱小……”
“這不是弱小的問題！”
大哥拿筆的手微微顫抖，目瞪口呆地瞧著對面的兄弟拍桌而起，赤紅了脖頸，憤恨地大聲道：“孩子就不該被卷入這種事！”
不顧其他人吃驚的反應，他口無遮攔：“現在這樣，跟當年有什麽區別？！我們十年前沒能保護好人，現在呢？現在是不是還要當懦夫——”
“諾曼！！”
老頭高聲怒吼，扼住了諾曼接下來的話，後者顫抖兩下，咬牙落座。
會議室內死一般的寂靜。
人們面面相覷，十年前的事情是秘密，誰也不敢直白提起。他們額角淌下冷汗，心中也二度動搖起來。
直到桌面上的茶水不再冒熱氣，老頭擡起頭，緩緩開口：“她可以的。”
“長、長官！”“長官，還是再考慮一下……”
在場的人不安出聲，希望老頭可以再考慮考慮。可老頭一錘定音，冷冷掀起眼皮，語氣毫無波瀾地說：“各位，別忘了。”
“她雖然年輕，但將是位軍人。”
現在的軍校生，未來的軍人。
舉起校徽向帝國國旗宣誓，保衛我的祖國；舉起國旗向帝國國旗宣誓，守護一切人民；將歌詞刻入心臟，不忘驕傲——
【若某天和平到來，先生。】
【最美的花，一定有我澆灌。】
****
星際445年7月24日，下午4點。
晴轉雨。
海鬼城上方陰雲密布，天空被墨色侵染，雨絲裹挾著寒意墜入大海。人群對天氣變化感到興奮不安，有人提上桶趕海撿漏，有人則恐懼地望著大雨，只知道家人乘船未歸。
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鍋碗瓢盆上，與喧囂的嘩嘩音融為一體。街巷內的孩童肆意奔跑，粗制濫造的雨衣或鬥笠披在身，但更多的赤裸著臂膀。遠離科技的地方像是在時間回流，與整個“宇宙”無關。
在這清涼的景色中，一名不起眼的少女抱臂躲進屋檐下。
“哈……”
她輕輕哈著氣，試圖溫暖自己。被裹在麻木袍裏的手探出來，不斷揉搓，也時不時觸碰冰涼的臉蛋。
蠟黃的皮膚、深邃的眼窩、以及額頭的皺紋，看起來是個誤入此地的陌生人，而且吃過些苦頭。她的頭發幹枯分叉地散在後面，被雨水打濕。
姚柒柒回憶著少年提供的少量線索，朝海鬼城的東邊走去，穿越街巷。
據少年說，人販子喜歡在這一片活動，因為遠離駐軍處，還方便躲進山海裏，百姓也手頭寬松。但要找到人販子具體的位置，只能靠碰運氣。
希望她足夠“誘人”。
想到這裏，姚柒柒裝作不經意地站起身，將被淋濕的外衣裹得更緊，使人能看出她的性別。這很惡心，女孩總是更容易被當作貨物，可悲的事實，但她也不得不利用這一點。
——當然了，那群爛人早晚要被她揍個稀巴爛！！就用這少女的鐵拳！
她冷哼一聲，接著游蕩，裝作迷失方位的人繼續深入海鬼城。
不知不覺，越往裏走，路上的人就越稀少，終於只剩下零星的半大孩子。他們抱團撒潑，腳下亂動，濺起水花，同時嘴裏大聲唱著當地的歌謠，聲調古怪：
“送子阿神駕到誒，呀沙哩哥！
萬世福作苦孽誒，呀沙哩哥！
十月煎熬還舊債，苦來多也，好運遲來。
伊阿麽多子多福，伊阿麽娘的幸事！”
“一個誒十樁美，百個誒來世圓。
偏愛大肚娘，好美態嘞，呀沙哩哥。
便懷它年年遍，萬般疼作功德。”
“兒郎的讚美，呀沙哩哥，
姑娘的讚美，呀沙哩哥！
伊阿麽娘的幸事，
伊阿麽多子多福——”
癡癡的童聲不斷歡唱，歌詞裏充滿當地的俚語，融入雨聲。但姚柒柒能夠聽懂。在她出發前，駐軍處就為她惡補了當地常識：“伊阿麽”是口頭語，而“呀沙哩哥”是對送子神的稱呼，也代表著感慨。
《呀沙哩哥》，這是X26星極其通俗的一首歌謠，跨越了海洋的阻隔線，竟然傳遍所有地區。盡管有詞語的變動和調整，但整體意思從未改換過：
【生育至高無上。】
當地人認為，孩子是自己孽債的化形，生下來就代表著脫離苦難。生的越多，就越靠近大圓滿，所以人們以大肚為美，以能生為驕傲。
駐軍處認為，這種畸形的認知也導致他們對兒童走失不甚在意。因為孩子在出生後就失去了宗教色彩，對於執迷其中的父母來說意義減輕，在他們看來，反正沒了還能再生，丟幾個也無非是心痛許久。
這種觀念的形成原因仍舊不明。按理說，哪怕臨海生活危機多，孩童早夭失蹤率高，也不該產生這種偏執詭異的想法……
古怪。
姚柒柒不禁蹙眉，但憶起本職任務，又很快扮回楚楚可憐的模樣，任由雨水淋滿身體，低下頭對著手掌小心哈氣。
歌聲漸漸遠去。
而不久後，姚柒柒也終於等到了她的魚兒上鉤。
****
“嘩……嘩……”
女人穿行於街頭巷尾，孤身一人，瘦長的臉如馬面，眼神中透漏著精明的算計感。她走得不快不慢，四下打量。有些男人想湊近，卻很快都被她舉刀嚇走。
望著又一個色膽包天的人屁滾尿流離開，女人慢條斯理地將刀藏起來。
她重新邁步，輕飄飄地想：今天下雨，路上幾乎只剩不得大人關註的孩子……雖然身上沾了濕氣，但收獲不錯，有男有女。
只是可惜，沒有年紀更好些的女孩。
女人算了算時間，感覺是該回去，便扭頭拐進一條小路，朝老窩走去。雨聲變得綿密，腳下泥濘，她忽而捕捉到悠悠的歌謠聲：
“……伊阿麽娘的幸事，伊阿麽多子多福……”
“……呀沙哩哥……”
女人瞥了眼自己的肚子，隨後不甚在意地收回視線。就這樣，老鼠般的眼珠隨意一瞥——
她看見了。
腳步一頓，女人驀然怔住。
不遠處，在她的視野裏出現了一抹亞麻褐，孤零零地站在雨幕中。那少女茫然地四下打量，與這裏格格不入，雖然外貌平凡，但能看出被養得還可以。年輕，能生，孤身，健康。
……上、乘、貨、色。
女人嘴角上揚，眼中精光閃過。
半分鐘後，她裝作不經意地靠近了少女，關懷詢問：“怎麽了？你需要幫助嗎？”
女人善於惺惺作態，看出面前人流露出的呆傻氣，更覺滿意。她態度和藹地套著話，將彼此距離一步步拉近，嘴上不停：
“迷路？我看你是剛來海鬼城吧。嗯，哦！從其它地方來的，想要找親戚？真不容易，家裏出事了？媽媽生弟弟難產？哎，我明白，這是咱們女人的劫數，可憐你媽媽享不住福。”
“要去找黃家？哎喲！這裏可有許多姓黃的，難找。不如我帶你去吧，你這樣沒頭蒼蠅亂轉也不好。那麽就這麽定了。”
“看你淋的，快擦擦……”
遠遠看去，是無比溫馨的一幕。女人將少女攬入自己傘下，親昵地捧住了她的臉，細心擦拭，邊擦邊說著“多可憐啊”“我幫你”“跟著我吧”“我就心疼姑娘”。
而少女只是紅著臉，輕輕地點了點頭。
女人抑制不住笑意，想：上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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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有信心保證自己的安全，也擅長偽裝。跟這群爛人打交道，對我來說並不困難，而且我體型小，化化妝就能假扮女孩，對他們來說是種誘惑。請您相信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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會議中，在他的意見被提出後，人們議論紛紛。先是不認可，再是慢慢琢磨出可行性，於是辯論起來。但場面並不算友好。有人黑著臉沈思，有人躊躇不決，還有人大發雷霆：
“餵！我們就這麽沒用，要靠孩子來解決問題嗎？！她都沒成年，你們瘋了！”
“拜托，別這樣。諾曼，她並不弱小……”
“這不是弱小的問題！”
大哥拿筆的手微微顫抖，目瞪口呆地瞧著對面的兄弟拍桌而起，赤紅了脖頸，憤恨地大聲道：“孩子就不該被卷入這種事！”
不顧其他人吃驚的反應，他口無遮攔：“現在這樣，跟當年有什麽區別？！我們十年前沒能保護好人，現在呢？現在是不是還要當懦夫——”
“諾曼！！”
老頭高聲怒吼，扼住了諾曼接下來的話，後者顫抖兩下，咬牙落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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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們面面相覷，十年前的事情是秘密，誰也不敢直白提起。他們額角淌下冷汗，心中也二度動搖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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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長、長官！”“長官，還是再考慮一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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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她雖然年輕，但將是位軍人。”
現在的軍校生，未來的軍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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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鍋碗瓢盆上，與喧囂的嘩嘩音融為一體。街巷內的孩童肆意奔跑，粗制濫造的雨衣或鬥笠披在身，但更多的赤裸著臂膀。遠離科技的地方像是在時間回流，與整個“宇宙”無關。
在這清涼的景色中，一名不起眼的少女抱臂躲進屋檐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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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柒柒回憶著少年提供的少量線索，朝海鬼城的東邊走去，穿越街巷。
據少年說，人販子喜歡在這一片活動，因為遠離駐軍處，還方便躲進山海裏，百姓也手頭寬松。但要找到人販子具體的位置，只能靠碰運氣。
希望她足夠“誘人”。
想到這裏，姚柒柒裝作不經意地站起身，將被淋濕的外衣裹得更緊，使人能看出她的性別。這很惡心，女孩總是更容易被當作貨物，可悲的事實，但她也不得不利用這一點。
——當然了，那群爛人早晚要被她揍個稀巴爛！！就用這少女的鐵拳！
她冷哼一聲，接著游蕩，裝作迷失方位的人繼續深入海鬼城。
不知不覺，越往裏走，路上的人就越稀少，終於只剩下零星的半大孩子。他們抱團撒潑，腳下亂動，濺起水花，同時嘴裏大聲唱著當地的歌謠，聲調古怪：
“送子阿神駕到誒，呀沙哩哥！
萬世福作苦孽誒，呀沙哩哥！
十月煎熬還舊債，苦來多也，好運遲來。
伊阿麽多子多福，伊阿麽娘的幸事！”
“一個誒十樁美，百個誒來世圓。
偏愛大肚娘，好美態嘞，呀沙哩哥。
便懷它年年遍，萬般疼作功德。”
“兒郎的讚美，呀沙哩哥，
姑娘的讚美，呀沙哩哥！
伊阿麽娘的幸事，
伊阿麽多子多福——”
癡癡的童聲不斷歡唱，歌詞裏充滿當地的俚語，融入雨聲。但姚柒柒能夠聽懂。在她出發前，駐軍處就為她惡補了當地常識：“伊阿麽”是口頭語，而“呀沙哩哥”是對送子神的稱呼，也代表著感慨。
《呀沙哩哥》，這是X26星極其通俗的一首歌謠，跨越了海洋的阻隔線，竟然傳遍所有地區。盡管有詞語的變動和調整，但整體意思從未改換過：
【生育至高無上。】
當地人認為，孩子是自己孽債的化形，生下來就代表著脫離苦難。生的越多，就越靠近大圓滿，所以人們以大肚為美，以能生為驕傲。
駐軍處認為，這種畸形的認知也導致他們對兒童走失不甚在意。因為孩子在出生後就失去了宗教色彩，對於執迷其中的父母來說意義減輕，在他們看來，反正沒了還能再生，丟幾個也無非是心痛許久。
這種觀念的形成原因仍舊不明。按理說，哪怕臨海生活危機多，孩童早夭失蹤率高，也不該產生這種偏執詭異的想法……
古怪。
姚柒柒不禁蹙眉，但憶起本職任務，又很快扮回楚楚可憐的模樣，任由雨水淋滿身體，低下頭對著手掌小心哈氣。
歌聲漸漸遠去。
而不久後，姚柒柒也終於等到了她的魚兒上鉤。
****
“嘩……嘩……”
女人穿行於街頭巷尾，孤身一人，瘦長的臉如馬面，眼神中透漏著精明的算計感。她走得不快不慢，四下打量。有些男人想湊近，卻很快都被她舉刀嚇走。
望著又一個色膽包天的人屁滾尿流離開，女人慢條斯理地將刀藏起來。
她重新邁步，輕飄飄地想：今天下雨，路上幾乎只剩不得大人關註的孩子……雖然身上沾了濕氣，但收獲不錯，有男有女。
只是可惜，沒有年紀更好些的女孩。
女人算了算時間，感覺是該回去，便扭頭拐進一條小路，朝老窩走去。雨聲變得綿密，腳下泥濘，她忽而捕捉到悠悠的歌謠聲：
“……伊阿麽娘的幸事，伊阿麽多子多福……”
“……呀沙哩哥……”
女人瞥了眼自己的肚子，隨後不甚在意地收回視線。就這樣，老鼠般的眼珠隨意一瞥——
她看見了。
腳步一頓，女人驀然怔住。
不遠處，在她的視野裏出現了一抹亞麻褐，孤零零地站在雨幕中。那少女茫然地四下打量，與這裏格格不入，雖然外貌平凡，但能看出被養得還可以。年輕，能生，孤身，健康。
……上、乘、貨、色。
女人嘴角上揚，眼中精光閃過。
半分鐘後，她裝作不經意地靠近了少女，關懷詢問：“怎麽了？你需要幫助嗎？”
女人善於惺惺作態，看出面前人流露出的呆傻氣，更覺滿意。她態度和藹地套著話，將彼此距離一步步拉近，嘴上不停：
“迷路？我看你是剛來海鬼城吧。嗯，哦！從其它地方來的，想要找親戚？真不容易，家裏出事了？媽媽生弟弟難產？哎，我明白，這是咱們女人的劫數，可憐你媽媽享不住福。”
“要去找黃家？哎喲！這裏可有許多姓黃的，難找。不如我帶你去吧，你這樣沒頭蒼蠅亂轉也不好。那麽就這麽定了。”
“看你淋的，快擦擦……”
遠遠看去，是無比溫馨的一幕。女人將少女攬入自己傘下，親昵地捧住了她的臉，細心擦拭，邊擦邊說著“多可憐啊”“我幫你”“跟著我吧”“我就心疼姑娘”。
而少女只是紅著臉，輕輕地點了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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